两人你来我往、越骂越凶，所有难听恶毒的词汇连环炮似地从两个妇人嘴里发射出来，犹如惊天巨雷，不绝于耳。
一个人、两个人、三五个人、十来个人、几十个人……围观人群越聚越多。
有人甚至端着饭碗跑过来，还有的人刚起床，衣服还没穿利索也跑了过来，男人、女人、老人、小孩儿……
不大会儿功夫，谢家门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谢母积攒多日的愤怒委屈，此刻终于找到了发泄口，代锦也早看不惯谢母这高人一等、处处压迫的气势，两人的骂战渐渐白热化。
一旁的谢父使劲拉扯妻子，奈何两人正吵得面红耳赤，岂肯轻易退却。
谢母这回是拼了性命也要跟代锦吵出个胜负，每次她被强拉走，没几步趁谢父一个不留神就又折回来……
如此反反复复，不远的一段距离谢父被折腾地精疲力竭。
两妇人俱骂红了眼，谁也不肯相让，有好几次险些厮打在一起，幸亏旁人拉阻及时。
围观之人个个七嘴八舌、议论纷纷，有几个本家亲戚，跃跃欲试要上前拉架，奈何两个对骂的妇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可插足的间隙，他们只能在一旁干着急。
大半个村子都充斥着杂音，鸡鸣狗吠孩子叫，真是好不热闹！
站得太久，代佳炜试图挪动一下双脚，然而却发现根本动不了，许是站立时间太久，双腿早已麻木。
他觉得自己是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，似乎应该出面说点什么，于是努力扯动嘴巴，却发现喉咙里干燥肿痛，像有一团火在烧。
这闹哄哄的场面，所有人的嘴巴都在一张一合地动，却唯有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两个对骂的妇人是他和谢萍各自最亲的人，可她们却对彼此恨之入骨，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对方，这一刻代佳炜多希望自己是个耳聋眼瞎的人，那样他就听不到、看不见这难堪的一幕。
太阳升起来了，明晃晃的，照在身上很温暖，极目望去，皆是一片白茫茫纤尘不染的世界。
这里人多嘈杂，小孩子们玩的不亦乐乎，你跑我赶，嘻嘻哈哈地追逐打闹。
突然代佳炜被一个小孩子不小心撞到，他努力支撑最终还是没站稳，一下子摔倒在泥窝里。
全身满是泥污，四处喷溅的泥水砸在眼睛里，异物的痛楚使得眼泪不停地往下流。
就在这时，头顶传来一句关切地问话：“你还好吗？我扶你起来。”
来人伸手将代佳炜从泥坑中拉起来，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眼前一缕缕流着褐色污水的头发，用手帕仔细为他擦拭干净。
是杨咏晴，看着面前的人，代佳炜冲她狼狈一笑。
杨扬从人群中挤进来，对吵架的两妇人道：“婶子，大姐，咱都停一停，先别吵了，听我杨阳说两句，行吗？你们都知道，我、谢萍、代佳炜、杨芝、还有杨咏晴，咱这几个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。你们这样吵，我们心里很难受啊，能不能给咱这几个小辈一点面子，都别吵了，这么多人围着看热闹，也挺难看的，是吧？”
两个妇人终于停了嘴。
“你们先停一停，都回去好好休息，等哪天火气消了，坐下来，心平气和地聊一聊，你们说是吧？”
杨扬接着说。
这时杨芝也跑进来，挽住杨咏晴胳膊，“是啊，你们都消消气，天冷，回去吧。”
突然，人群中突然自动闪出一条道，只见有一人十分犹豫地走来，她耳颈通红，却故作平静，不知为什么，她一过来，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。
她走到谢母身边，嗫嚅道：“妈，回去吧。”
谢母看一眼身旁的女儿，通红的眼里再也忍不住流出眼泪，她像是累极，斜倚在女儿肩头，任由她搀扶自己回去。
就这样，谢萍和父亲一起，将谢母搀回家去，那边杨芝拉住代锦，杨阳和杨咏晴一起搀扶代佳炜，也转身回去。
一场闹剧终于落幕。
然而分开时，代佳炜忍不住冲谢萍的背影喊了一声：“萍儿！”
他的嗓音嘶哑干裂，闻之心酸。
原来从谢萍出现的那刻起，代佳炜的目光就一直黏在她身上，片刻不离。
可谢萍却从始至终，都没有看过代佳炜一眼。
听到这句叫声，谢萍猛地停住脚步，头往后侧，众人本以为她会回头，哪知并没有，头只转到肩膀处就停住，然后很决绝地走了，再不理会身后的代佳炜如何喊叫。
争吵的人各自被劝解拉回家，围观的人群也就一哄而散。
此时太阳已经很强烈，气温也逐渐回暖，使得树枝上的积雪“扑簌扑簌”掉落，屋顶上的积雪化得很快，屋檐已经开始“滴答滴答”往下滴水，耳边麻雀“啾啾啾”地叫，最后落在雪地上找食吃。
一切似乎都回归到最初的宁静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，只有树下因来回践踏而踩起的满地污泥。
谢母身心俱疲，她一回到家，直接回卧房睡下，谢父则拿起扫帚，开始清理院内院外的积雪，只有谢萍一人，孤零零地静坐在檐下。
屋顶上的雪融化后，落下的水滴砸在院里的红砖上，霎时水花四溅，谢萍深吸口气，然后闭上眼，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。
周围一片安静，谢萍手掌不时传来隐隐地阵痛，刚才代佳炜叫她名字时，她几乎本能地要转身回头，然而谢母为了制止她，使出全部力气掐她掌心，以至于手掌上的红印到现在也没能消退。
这点疼痛不算什么，谢萍只是担心父母，他们一辈子爱名声，这次两家争吵让他们颜面尽失，为此她感到非常自责。
她责怪自己做事拖泥带水，应该早点跟代佳炜说清楚，也不至于闹到如今这般难受收拾的尴尬境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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